丰卦
丰卦,是《周易》六十四卦之一,《周易》通行本第五十五卦,帛书本第三十一卦。卦辞曰:“亨,王假之,勿忧,宜日中”,象征丰盈硕大。
丰卦下离上震,离为主,震为客。“离”为火,象征光明;“震”为雷,象征变动;明动相得益彰,光明盛大,所以有盛大丰盈之象。丰卦看似在说明使事物“丰大”的准则,但却在表达求丰不易,盛极反衰保丰更难的道理。如爻辞中初九、九四说的是慎行求丰;六二、六五表达在荫蔽时,须发挥信德才可致丰获吉;九三则说的过丰损德之象。
历代易学家对《周易》多有注释,因此也产生了不同的见解。如丰卦初九爻辞”中的“旬”,《释文》训为“均等”,而郑玄却训为“十日”。此外,先秦时期《易》和解释《易》的《小象》均有多个版本,因此导致了通行本爻辞与《小象》占辞上的不同,如九三《小象》“终不可用”与九三爻辞的“无咎”及上六《小象》“自藏也”与爻辞之“凶”等的不同。
卦名解读
丰卦下离上震,离为主,震为客。“离”为火,象征光明;“震”为雷,象征变动;明动相得益彰,光明盛大,所以有盛大丰盈之象。《说卦传》中又说,离为火,震为雷,《京房易传》曰:雷与火震动曰丰。
此外,离还象征罗网、法网、刑网、狱网,爻辞中的“丰蔀”“丰沛”也均有牢狱之象。而“王假之”“遇主”“来章”等则为遇赦之象。故而爻中之“丰”字是遮盖之义,亦是取义于蔽于牢中不见天日。丰卦颠倒则为噬嗑卦,象征着施用刑罚以树立威信。《序卦传》言得其所归者必大,所以丰卦在归妹卦之后;穷大者必失其居,所以丰卦之后是旅卦。
卦辞
卦辞原文及译文
丰:亨,王假之,勿忧,宜日中。
译文:亨通,有德的君王可以达到丰盈硕大的境界;不必忧虑,为王者应该像位居中天的太阳一样,一直保持将充盈的光辉遍照人间。
哲学解读
丰卦是在说明使事物“丰大”的准则,但却在表达求丰不易,保丰更难的道理。如《杂卦传》曰:“丰,多故也”,指物丰大则必多忧其事。这体现了哲学思想中事物发展的一般规律,即无论在自然和人生的领域里,任何事物发展到极端,就有朝反方向发展的趋势。苏轼在《东坡易传》里说到:“丰”者,至足之辞也。足则馀,馀则溢。朱熹也提到:“盛极当衰”。但朱熹也论述了保盛世长久的道理,即“能守常,不至于过盛则可矣”。
丰卦中的“折其右胠”“遇其夷主”的去弊思想对后来荀子等提出哲学意义上的去蔽思想,有着重要的启示作用;而丰卦中的明德被遮蔽、未显现开创了中国哲学人性论的已发和未发、已显和未显的重要和基本理论。
彖传原文及译文
彖曰:丰,大也,明以动,故丰。王假之,尚大也。勿忧,宜日中,宜照天下也。日中则昃,月盈则食,天地盈虚,与时消息,而况于人乎?况于鬼神乎?
译文:彖辞说:丰代表着丰盈硕大,只有用光明磊落的道德指导行动,才能使事业发展盛大。而君王之所以能达到这种境界,正是因为他们崇尚美德,并持续保持这样的美德,才能像太阳一样长久普照天下。但太阳过了正午就会西斜,月亮过了满月就会亏蚀,自然万物遵循着盈满虚损的规则,均伴随着一定时候的更替消亡与生息,人类与鬼神无一例外地都要遵循这一规律。
《彖传》训卦名的“丰”意为“大”,“大”在《系辞》里意同“可大则贤人之业”、“盛德大业”的“大”。《丰》卦内卦为离,离为明,象征着人有光明的盛德;外卦为震,震为行动。因此丰卦象征着人以光明之德指导其行动,亦既是内圣外王之道。如此盛德,必建大业,所以说“故丰”。“假”,意至,达到使事业盛大的境界。“尚大”,即“尚阳”,崇尚阳道。阳主生,故能生大业。“亨,王假之,尚大也”,是说事业昌盛亨通,因崇尚阳道的结果。“宜日中”,宜使太阳保持正中而长久不衰。“宜照天下”,宜使君王光明之德像正午之日恒久广施而不衰败。“日中则昃,月盈则食,天地盈虚,与时消息,而况于人平,况于鬼神乎”,前面说要宜持盈保盛,这里则说到盛极必衰;前面说到勿忧,这里则说宜忧。保盛持丰之道,即《文言》所说的“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”。
象传原文及译文
象曰:雷雷皆至,丰。君子以折狱致刑。
译文:《象传》说:雷声和电光一起到来,这样的境象寓意着盛大。君子应当效法雷的威震和电的光明来严断狱案、明审刑罚。
丰卦上震,下离,震为雷,离为电,所以说“雷电皆至,丰”。雷象征着威严之盛,电象征着光明之大,因此《大象》以“丰”为盛大。“折”,意为断;“狱”,指狱讼,狱案。君子效法雷电的威严,才能严断狱案。“致”,意为审;“刑”,意为刑罚。君子效法电的光明,才能明审刑罚。同时,震又为动,离即罗,为罗网、刑网,故《大象》以丰卦为折狱致刑。悬刑网于上,是王的事情,因此《噬嗑·大象》说“先王以明罚敕法”;动用开网乃臣之事,因此《丰·大象》说“君子以折狱致刑”。
爻辞
卦之初为尾,卦之上为首,阳爻为“九”,阴爻为“六”。
初九
遇其配主,虽旬无咎,往有尚。《象》曰:“虽旬无咎”,过旬灾也。
译文:遇到仁厚之主,十日内无咎害,前往会得到尊敬和重视。《象传》说:十日之内没有咎害,但若时机不对,前进就会有灾患。
“配”,帛书作“肥”,意为厚、仁厚,相脾性相匹配的君主,指九四;“虽”,帛书作“唯”;“旬”,十日之内,也作均,指初四均为阳爻;“尚”意为好处;“遇其肥主”即卦辞的“王假之”,所谓“利见大人”的意思。因此此处说旬日之内将有贵人相助,也可解释为初九当丰之时,与所遇的君主阳德均等,前往不仅不会受到伤害,反而能相互光大。《象传》里的“虽”通“唯”,而“虽旬无咎”下面省略了“往有尚”,因此此处说到,旬日内前往无害而有利,但超过一旬之期而前进,则有灾患。胡炳文曰:“凡卦爻取刚柔相应,《丰》则取明动相资。”又曰:“初之刚与四之刚,同德而相遇,虽两阳之势均敌,往而从日之,非特无咎,且有尚矣。”
六二
丰其蔀,日中见斗,往得疑疾,有孚发若,吉。《象》曰:“有孚发若”,信以发志也。
译文:盛大的景象被遮蔽,犹如太阳正当中天,却出现斗星,往日对明的君王受到身边人的蒙蔽,如此时前往则有被猜疑的疾患;但若能保持诚信,赤诚相待,则可获吉祥。《象传》说:应当通过诚信的方式来实现光明的志向。
“丰”,本意为大和盛,但古代的丰又当作“蓬”,“蓬”作动词意为以帘遮盖,“蓬其部”,则是指有身在牢狱之象,代表着处境不利。“斗”,北斗七星,“日中见斗”,是说中午梦见北斗。“疑疾”,意为因忧疑不定而患病。前三句说明六二当“丰”之时,以阴处阴,犹如让障蔽物盛大而掩盖了光明,又像烈日当中天时却出现昏夜斗星,以此往见六五,必有被疑的忧患。有孚发若,意为卦兆显示出某种迹象,说明六二尽管暂时不能使光明重新出现,但因处中居正,若能发其诚信,必可摆脱昏暗,获得吉祥。《象传》里的“孚”指诚信,“发”则是发挥。《正义》曰:”虽处幽暗而不为邪,是有信以发其丰大之志。
九三
丰其沛,日中见沬,折其右肱,无咎。《象》曰:“丰其沛”,不可大事也;“折其右”终不可用也。
译文:盛大的景象像掩遮光明的幡慢,犹如太阳正当中天时却出现星星,日光全消,一片晦暗,往日圣明的君王失去了正确的判断和决策能力。只有像折断右臂一样屈已慎守,才不会受到咎害。《象传》说:盛大的景象被遮蔽,说明贤人此时不宜大有所为;“折其右”,说明终究没有施展才用的机会。
“沛”或本作“韦”,通“苇”,帛书作“渍”,与“苇”的意思相同,均表示以苇席遮蔽。“沬”,意为小星星。前两句说明九三与上六相应,上为阴爻,所趋阴暗,因此就像幡幔越变越大,以致于遮住了光明,又像日当正午而出现暮夜小星星。“肱”或本作“股”。“折其右肱(股),无咎”,同意于《噬嗑》初九“屡校灭趾,无咎”。三爻即将出狱网,因此说“无咎”。这里是诫勉九三之辞,说明九三所趋既为阴暗,则不可施其大用,因此以折断右臂作比喻,只有屈已慎守,才可免除其咎。《正义》曰:“施于大事终不可用,假如折其右肱,自守而已,乃得无咎”。《象传》里,上六“丰其屋,都其家”标示着被遮蔽的处所,而屋室除了指廊屋、廊庙外,也指朝廷。朝廷被小人所占据,因此贤人此时不宜大有作为。《二三子问》论《丰卦》说“勿忧,用贤弗害也”,就是将《丰》卦理解为是用贤还是害贤之卦,与《小象》相同。臣为君王的左臂右膀,因此折其右意为贤人被害。
九四
丰其蔀,日中见斗,遇其夷主,吉。《象》曰:“丰其蔀”,位不当也;“日中见斗”,幽不明也;“遇其夷主”,吉行也。
译文:盛大的景象掩挡了光明,犹如太阳正当中天却出现斗星,日光逐渐得以恢复;但如能遇合阳县德相平衡的贵人,吉祥。《象传》说:廊屋被草苫子遮蔽,说明贤人正处于不当的位置;日在中天而能看见北斗,说明此时的君主昏聩不明;当遇到平正公允的君主时,须积极前往才能获得吉祥。
“丰其蔀,日中见斗”与六二“丰其蔀,日中见斗”的爻辞相同。“夷主”即“配(肥)主”,因此“遇其夷主”与初九的爻辞“遇其配(肥)主”也相同,这两处的“夷主”都指向了六五。《象传》里,“丰其蔀,位不当”,是指廊屋被帘席遮蔽,比喻奸臣当朝,贤人处于不当的位置上。九四阳爻处于阴位,所以说“位不当”。《黄帝四经》也曾提到:“贵贱有恒位”、“贤不肖有别”。“日中见斗,幽不明也”,此处比喻君主昏聩不明,而使贤人不能上位。帛书《缪和》解《丰》卦九四爻辞说:“夫日者,君也;斗者,臣也。日中而斗见,君将失其光......几失君之德也”,这种解释与《小象》相同。“夷主”是指平正公允的君主。帛书《缪和》在解释九四“遇其夷主时说:”遇,见也。见夷主者,,其始萌兆而亟见之者也”。“始萌兆”是相对初爻而说,“亟见之者” 相对九四而说。
六五
来章,有庆誉,吉。《象》曰:六五之吉,有庆也。
译文:光明复显,君王的圣德复至,值得庆祝和赞誉,吉祥。《象》说:只有当明主到来时,才能获得福庆。
“章”指的是明,光明。“来章”就是光明降临。卦辞“王假之,宜日中”主要是指此爻。“有庆”,是指有福庆。《象传》里,“有庆”之前省略掉“来章”,而“来章”意为光明即将降临,寓意着明主的到来。这里是说六五以阴居《丰》尊位,体虽阴柔而实含阳刚因素,因此能召致天下章美之才,以丰大光明之德,因此才会因“有庆誉”而吉祥。
上六
丰其屋,蔀其家,窥其户,阒其无人,三岁不觌,凶。《象》曰:“丰其屋”,天际翔也:“窥其户,阒其无人”,自藏也。
译文:宽大的房屋,障蔽住了居室,对着门户窥视,寂静毫无人踪,时过三年仍不见露面,如此深藏自蔽必有凶险。《象传》说:廊屋被遮蔽起来,说明贤人此时应该高飞隐遁;窥视门窗,里面空无一人,说明贤人已经遁迹敛藏。
“丰”读为蓬”,指席帘,此处指以帘席遮蔽;“家”指的是屋宅、居室,;“窥”,指看;“阗”,意为空寂;“规”指见;“无人”是不闻人声;“不规”是不见人迹。居室被遮蔽,显示有牢狱之象;而帘户内无人居住,主大凶。《象传》里,“丰其屋”,比喻朝廷为小人所掩;“天际翔”,比喻贤人高飞远遁。“窥其户,阗其无人,自藏也”,意为室空无人,寓意并非朝廷中无贤人,而是贤人迫于奸佞,皆遁迹敛藏。
争议
丰初九
初九爻辞言:遇其配主,虽旬无咎,往有尚。学者黄寿祺、张善文等认为配主是相匹配之主,指九四。旬,《释文》:“均也”,即“均等”,指初四均为阳爻。这三句说明初九当丰之时,下处离明而上趋震动,与所遇“配主”阳德均等,相互光大,故“无咎”而“往有尚”,王弼《周易注》亦持此说。
然“旬”与“配主”之义,《易》家有不同说法。如郑玄、虞翻训“旬”为“十日”,《折中》引胡瑗日:“旬者,十日也,谓数之盈满也。言初与四其德相符,虽居盈满盛大之时,可以无咎。”《尚氏学》认为“配主”指六二,初与二阴阳相配,则“往有尚”。并谓“二五为卦主”,故二称“配主”,五称“夷主”。
版本之异
丰卦,属通行本第五十五卦,帛书《周易》版为第三十一卦,属辰宫第七卦。即京房坎宫五世卦。全卦共九十七字,帛书版与通行本不同的字十八个。由于先秦时期《易》的版本多样,解释爻辞的《小象》也有诸多版本,对爻辞的理解因版本而各有不同,因而导致了通行本爻辞与《小象》占辞上的不同,如九三《小象》“终不可用”与九三爻辞的“无咎”及上六《小象》“自藏也”与爻辞之“凶”等的不同。
总论
丰卦说明事物丰大的道理,卦辞称扬物丰可致享通通,并强调指出善处“丰”时的两项准则:一是必须道德盛美,故称有德君王可以致丰;二是必须光明常照,故云太阳正中可以无忧。本卦虽取名于“丰美硕大”,却深诚习求丰不易,保丰更难。卦中六爻,分别表明处丰得失善否的情状。初九微阳处下,慎行求丰有尚;六二阴处阴位,有蔽光明,须发挥柔中信德则可致丰获吉;九三居下离之终,过丰不有损光明,当自折右肱才能无咎;九四阳居阴位,虽丰却掩去光明,宜与阳刚在下的初九相遇相辅则吉;六五阴居尊位,内含刚美,又能召致六二以丰大光明盛德,最得庆誉并获吉祥;上六高居卦终,丰极柔暗,深藏自绝于人以致有凶。
综观六爻大旨,凡处上下卦之极者,并为过丰损德之象,故三、上两爻虽阴阳有应,或不免折肱,或终致凶险;凡在下守中者,均为懂慎修已以求丰保丰之象,故初、二、四、五诸爻虽阴阳不应,却多吉祥,而六五之吉尤为纯美。事物的发展规律,决定定了任一”丰大“情态总是暂时、相对的,终究要趋向亏损。警醒人们丰不忘丧,盈不忘亏,寓意颇为深切。
出处
丰卦出自《周易》通行本第五十五卦,帛书本第三十一卦。《周易》是中国现存最早的一部哲学著作,儒家尊之为“群经之首”,道家崇之为“三玄之一”,与《连山》《归藏》合称为“三易”。其实《周易》并不是一本书,而是殷末周初的人用来占卜算卦的方法,只有蕴涵数理逻辑的卦画而已。在长期的演绎过程中,人们以阴阳符号为“爻”,每三爻成一卦,形成了八卦,再以八卦“观物取象”,以八卦代表世间的诸多物象。之后,又通过八卦两两相重,形成六十四卦,并产生了解说这些卦形所寓哲理的卦爻辞。
卦爻辞的出现使《周易》成为卦形符号与语言文字相结合的一部特殊的哲学著作。自此就形成了汉代易学家称之为《周易风水》的部分。到了汉代,又将《易传》并入,最后才形成了《周易》。现存《易传》共七种十篇,又称为“十翼”,即《系辞上》《系辞下》《上》《彖下》《象上》《象下》《文言》《序卦》《说卦传》《杂卦传》。十翼的创作宗旨均是在解释《周易风水》的大义,但各有侧重点或特定的角度,故《易传》是研究《易经》的重要资料。
今本《周易》是经由王弼注释过后流传至今的版本,也是目前广泛流传的版本,其文本在战国时代完成。今本《周易》包括卦象、卦名、卦辞、爻题、爻辞等显性内容,同时也包含经卦、筮法、占法、卦序等隐形结构内容。西汉时刘向校皇家书籍时所校《周易》以及晋朝发现的汲冢书《周易》,均与今本文字基本相同。该书蕴含丰富哲理,建立起了中原地区早期较为成熟的思想文化体系,对中国哲学、数学、文学、医学、经济、法治、美学等诸多方面都产生了深远影响。此外,随着近代对《周易》文本的研究和传播,其在东南亚、欧美等国获得了广泛的关注,成为全球读者关注的重要中国文本之一,国际学术界对于《周易》的研究已基本覆盖传统人文科学及社会科学领域。